山高水远 来日方长

【VJin】哥哥(上)

1.

 

金泰亨遇到金硕珍是在十八岁。

 

今年的金泰亨转学到在首尔的一所重点高中,为了学业,稚嫩又青涩的大邱少年背着花纹土气的沉重的行李箱,只身来到这个陌生又热闹的城市,寻找父母给他联系的可以寄住的地方。

 

来到父母给的地址的金泰亨却迟疑了,一看就价格不菲的房子让从小在农村长大的男孩紧张起来,就像以前每次有什么班级活动之前的他,心脏不能控制地乱跳,颤抖的手只能谨慎又小心地敲了敲眼前的门,希望能给主人留下乖巧安静的好印象。

 

第一个见到的就是来给他开门的金硕珍。

 

他比金泰亨高了半个头,在首尔长大的富家公子衣着得体,举止优雅从容,栗色头发在灯光下闪着光,浓浓的眉毛下的单眼皮眼睛又大又亮,他把他领进门来,替他搬进其他的行李,然后对他伸出骨节分明的好看的手,打招呼的声音像最醇厚的蜂蜜甜得能把最冷漠的人融化。

 

你好,是泰亨吗?我是金硕珍,记得叫哥哦。

 

虽然嘴上说着提醒礼节之类的话,可大三岁的金硕珍却没有任何的哥哥架子,笑容温柔又亲切,还不太熟悉首尔话的金泰亨操着一口奇怪的口音,微微弓着腰,拘谨地握住眼前的手,生疏地同金硕珍问好道,硕珍哥好,我是金泰亨,从今以后就要麻烦你了。

 

金硕珍给金泰亨指了指为他安排的房间,回过头时看到少年紧张得僵直的身子,心中了然,他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道,没事,有什么地方我都会帮你的。

 

动作熟稔又轻柔,让金泰亨瞬间羞红了脸,一瞬间他竟觉得自己像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他结结巴巴地道谢,从金硕珍的手中拿过自己的行李,逃也似的进到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大口喘气。

 

那是金泰亨在首尔第一次那么紧地握住一个刚认识的人的手,刚来到这里的他像只被抛弃的幼崽,下意识地警惕任何陌生的好意;靠在门背上的他懊悔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反思着自己刚才的有些唐突的行为;他把手放在刚才金硕珍的手抚摸过的地方,想起那柔软得令人着迷的触感,晃了神。

 

在某种意义上,敏感偏执又懵懂迷茫的十八岁少年,这个温文尔雅的哥哥在他呼啸的青春里成了一座吱吱呀呀转动着的风车,巨大而隆重,不可撼动。

 

一切只因为握住金硕珍的手的他,感觉像是握住了一整个秋天的风。

 

 

 

2.

 

在首尔的高中生活如金泰亨预料之中的平凡无趣。

 

他分入的是学校里的重点班,天资聪颖的他在学习上根本不用花多少心思就能取得令人艳羡的好成绩。他报了一个萨克斯社团,因为照顾他长大的爷爷曾经很喜欢听萨克斯乐曲,十六岁的金泰亨留着长长的刘海,沉默寡言,一身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这样的他差点把负责招新的学姐吓了个半死,以为是从哪里来砸场子的不良少年。

 

金泰亨是走读生,学校有晚自习的制度,每天放学回到金硕珍家的时候都快十点。金硕珍的大学就在金泰亨的高中附近,有时候这个亲切的哥哥也会开着车到校门口去接这个刚上高中的弟弟。

 

金硕珍通常都会在金泰亨放学后十分钟到达门口,他开的车普通得很,颜色是普通的黑色,座椅也是普通的质感;金硕珍总喜欢的打开半个车窗像个不正经的社会大叔一般招呼在门口乖巧安静地等着自己的弟弟。

 

嘿,那边的帅哥,要不要赏脸上车一起吃个饭啊?

 

通常金泰亨只会笑着走过来,打开车门的动作利落又潇洒;他坐上车之后总是会故意不系好安全带,这时候的金硕珍就会一边细心地替他扣好安全带,一边唠叨他那么大了还没有安全意识。

 

金泰亨在跟金硕珍熟悉起来之后才知道这个哥哥成熟之外的幼稚一面。金硕珍长得斯斯文文安安静静的,明明是花一样年纪,偏偏一张口就是老掉牙的大叔笑话。金泰亨不常笑,可是偏偏能被金硕珍过时的笑话逗得前仰后翻,笑出傻兮兮的四方嘴配合哥哥独特的笑声。

 

金硕珍也有烦心的时候,他性子温和,在大学这样的地方免不得受些委屈,一见到金泰亨就会像个孩子似的跟明明是弟弟的他抱怨,生起气来的哥哥总会憋出一张别扭的苦瓜脸,或者是不满地嘟起嘴,原本就带着肉感的脸更显得肉嘟嘟起来,可爱得让金泰亨移不开眼睛。

 

在车上的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他们回家会经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咖啡店,金硕珍爱喝咖啡,若是那晚有什么要紧的项目要忙,他就会停下车去买咖啡,顺便给车里的弟弟带回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理由是睡前牛奶能够帮助睡眠。

 

金泰亨是吃不得苦的,他也不希望金硕珍吃苦,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像金硕珍这样甜甜的人居然会喜欢喝这种苦掉牙的棕色饮品;同时,他也不希望哥哥像对待一个还没长大的毛头小子一样,哄着劝着他喝只有孩子才应该喝的牛奶。

 

金泰亨不喜欢被当成小孩一样照顾,并不是金硕珍这样的照顾方式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只是每每他看到在深夜里金硕珍房间透出的光,他都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愚蠢又软弱的不纯粹的飞蛾,他想冲进房间紧紧地拥抱金硕珍,拥抱他的光,却又因为卑微的心而踌躇,犹豫,然后却步在咫尺之外。

 

他只能在门外轻轻敲一敲门,留下一句早些休息后便狼狈又颓败地退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月光失眠。

 

 

 

3.

 

金泰亨的高考成绩非常优秀。

 

在高中的毕业典礼上,金泰亨的父母来了。十八岁正是男孩长身体的时候,来到首尔之后的金泰亨身高像抽条似的拔高,站在身材矮小的父母身边的金泰亨箱像一个巨人。金硕珍也在毕业典礼的中途赶到,刚好轮到金泰亨上台领取毕业证书。

 

金硕珍气质出众,在人群中独特又不扎眼;金泰亨站在台上,身边是一众领导老师,下面的摄影师让他露出微笑,他望着远处的金硕珍,他看到他笑得灿烂,此时此刻,他只希望这时候的自己能变成一朵盛开的百合——那是哥哥最喜欢的花。

 

金泰亨走下台来,金硕珍把手中的花束递给他,然后给了个满满当当的拥抱,他宠溺地揉了揉弟弟的头发,语气里带着满满的欣慰和自豪,泰亨长大了。

 

金泰亨笑而不语,搂着金硕珍的双臂却骤然缩紧;虽然此时他的身高跟金硕珍已经没有什么差距,他还是把头靠在金硕珍的肩头上,毛茸茸的脑袋在颈肩处拱来拱去,惹得颈肩处是敏感处的金硕珍一阵求饶。

 

是阿珍吧?金泰亨德母亲和蔼地笑着,这段时间麻烦你照顾我们家泰亨了。

 

金硕珍轻轻推开像牛皮糖一样黏在他身上的金泰亨,大三岁的他有着金泰亨学不来的成熟稳重,此时在他母亲面前却倏然间变成一个羞涩又拘谨的男孩,平时熟练又从容地处理各种事务的哥哥腼腆地挠着后脑勺,低着头道,阿姨您太客气了,泰亨很听话,也很懂事,倒是他照顾我比较多。

 

可爱吗?明明是夸奖,金泰亨却闷闷地生起气来,可下一秒又因为被金硕珍牵起的手消气了,金硕珍将他拉到父母身边,拿出一个相机,冲他眨眨眼,来,你们一家子拍张照。

 

金泰亨手搭在母亲瘦削的肩膀上,看着金硕珍拿着相机半蹲着的认真的模样,心里软绵绵地塌下去一片;金硕珍举着相机,对,就是这样,泰亨笑得很好看。

 

金泰亨的高中生活就在金硕珍的快门声中落下了帷幕,他是在学校门口替金泰亨跟父母拍的照,那天的照在金硕珍头发上的阳光让金泰亨模糊间想起两人初见时,那间屋子里的灯光下的金硕珍,也是这样温暖地笑着,嘴里说着的永远是让他安心放松的话语。

 

没事,有什么地方我都会帮你的。

 

对,就是这样,泰亨笑得很好看。

 

 

 

4.

 

高考后的金泰亨还是留在了首尔。

 

本来凭这个分数能够上一所更好的大学的他不顾旁人的劝阻,选择了金硕珍就读的学校。进入大学的他各方面都比高中时更加惹眼,出落得愈发英俊深邃的眉眼给他招来了无尽的爱慕和关注,他却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要沉得住气,还是像高中时一样,早睡早起,晨跑学习,以及在睡前和金硕珍聊上一会天。

 

即将大学毕业的金硕珍选择了读研,被保研的他在学校没有什么事要做,找了份知名企业的实习,每天忙得鸡飞狗跳,只有深夜才有时间停下来休息上几个小时。

 

步入社会的他还是像学生时期那般简单又直接,开心的时候叽里咕噜地同他说好玩的事情以及他新发明的大叔笑话,烦躁的时候就跟他吐槽上司的奇葩和同事的刻薄,有时候难过了还会委屈巴巴地同金泰亨撒娇。

 

金泰亨很享受金硕珍这样的示弱,撒娇的金硕珍比平日里沉静稳重的哥哥形象完全不同,他就像只软绵绵的猫咪,在披上的虎皮底下,悄咪咪地露出摇摇晃晃的猫尾巴。

 

次数多了,金泰亨往往会飘飘然地产生金硕珍在依赖他的错觉;金硕珍发给他的每一条语音,抱怨的也好,废话也罢,他总会在室友都熟睡之后,带上耳机反复地听,一遍又一遍地,然后睡过去,惊醒,再像以往每次看到金硕珍房间里的光的失眠的夜里,一颗心晃晃悠悠地飘在漫无边际的大海里,被浪冲击打翻又浮起。

 

 

 

5.

 

金硕珍研究生毕业跟金泰亨大学毕业时间差不多,和哥哥同时进入社会的金泰亨心里隐隐生出几分欢喜,从十八岁遇到金硕珍开始的他,就在这样那样地追赶着金硕珍的脚步,温柔的哥哥在十八岁的他心里,是一座巨大的风车,如今却好像变成了一只风筝,他抓着那头的线,看着它在纯净的天空上慢悠悠地飞,他心中莫名生出了想要更靠近他的念头,他鼓起勇气想将线收回,却又在害怕夺走风筝的自由而放弃。

 

对于金硕珍,金泰亨好像怎么都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对待。他怕靠近会让他惊慌,又怕远离会让他迷茫,二十多岁的青年苦恼又甜蜜地控制着双方之间的距离,迈出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就像行走在悬在悬崖间受力不均就会断裂的脆弱的绳索中间,往前往后都会后悔,然后坠入深谷,万劫不复。

 

毕业之后的两人都找到了不错的工作,金泰亨却找不到适合的住处,可靠的哥哥及时对弟弟伸出援手,表示愿意让金泰亨住到找到合适的住处为止。

 

两个人还是同几年前那般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着,金硕珍的工作比他实习时的要轻松一些,金泰亨就没那么幸运了,每天忙着应酬开会,一个月下来,本来还有些肉的脸颊都瘦得略微凹陷进去,看得金硕珍心疼得不行,想方设法地给他做些好吃的补身体,本来总喜欢抢着洗澡的哥哥大度地为劳累的弟弟让出浴室,在金泰亨洗澡的时候,为他泡上一杯热牛奶。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为什么还要喝牛奶。金泰亨每次接过牛奶都皱着眉头,但还是听金硕珍的话一口气喝干净。

 

金硕珍总会在旁边安静地看着金泰亨把牛奶喝完,就像多年前看着高中生的他一般,眼神温柔又缱绻,果冻般丰盈的唇在金泰亨的眼中散发着无意的致命诱惑,每次都能让他喝牛奶的速度大大加快。

 

哥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金泰亨从背后抱着金硕珍的时候总爱问这个问题,金硕珍的回答千篇一律又让他有所期待,因为泰亨是个值得被爱的孩子。

 

听得多了,金泰亨便隐隐埋怨起金硕珍温柔起来,他知道哥哥是个温柔得像雪花一样纤细美丽的人,他的感情太沉重也太热烈,他害怕自己如果用力地拥抱金硕珍,哥哥便会像蒸发般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金泰亨觉得自己要疯了。那么多年来,他像一只孤独的蓝鲸,浸泡在名为金硕珍的深不见底的大海里,体内充斥着的每一寸每一处都是金硕珍的气息,唱着只有自己能听得到的歌,在这片大海里寻觅着只属于自己的爱情。

 

在和金硕珍住在同一间房里的第八年的某一个晚上,金泰亨像往常一样接过了哥哥替自己准备的牛奶,然后顺势握住了金硕珍的手,紧紧地,很久都没有放开。

 

金硕珍只当这是弟弟与平时无异的撒娇,泰亨,别闹了,哥哥要去洗澡了。

 

金泰亨直起身,走到金硕珍的身后紧紧地抱住了他,问道,哥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怎么又问这个问题了。金硕珍拍了拍金泰亨搂住自己腰的手,因为泰亨是个值得被爱的孩子呀。

 

我不是孩子了。将头埋进金硕珍颈肩处的金泰亨声音闷闷的,一直执拗地重复着这一句话。

 

泰亨?金硕珍觉得有些不对,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哥哥可以帮你的吗?

 

哥。金泰亨又唤了一声,硕珍哥。

 

嗯。金硕珍感觉金泰亨渐渐地松开了抱着自己的手,他转过身去,轻轻地揉了揉这个乖巧听话的弟弟的头,哥哥帮得到你的一定会帮。

 

金泰亨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在暧昧的橘黄色灯光下迷人又多情,他用这双好看的眼睛心碎又哀伤地望着金硕珍,说话的语气带着放手一搏的决绝和令人不忍拒绝的哀求。

 

哥,请你一定不要讨厌我吧。

 

金泰亨闭上眼,搂过金硕珍,神圣又虔诚地吻住了他的嘴唇,悲伤的表情像是在拥抱一个永远不会到来的明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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